辽史。食货志
契丹旧俗,其富以马,其强以兵。纵马于野,驰兵于民。
有事而战,阔骑介夫,卯命辰集。马逐水草,人仰湩酪,挽强射生,以给日用,糗粮刍茭,道在是矣。以是制胜,所向无前。
及其有国,内建宗庙朝廷,外置郡县牧守,制度日增,经费日广,上下相师,服御浸盛,而食货之用斯为急矣。于是五京及长、辽西、平州置盐铁、转运、度支、钱帛诸司,以掌出纳。
其制数差等虽不可悉,而大要散见旧史。若农谷、租赋、盐铁、贸易、坑治、泉币、群牧,逐类采摭,缉而为篇,以存一代食货之略。
初,皇祖匀德实为大迭烈府离堇,喜稼穑,善畜牧,相地利以教民耕。仲父述澜为于越,饬国人树桑麻,习组织。太祖平诸弟之乱,弭兵轻赋,专意于农。尝以户口滋繁,湩辖疏远,分北大浓兀为二部,程以树艺,诸部效之。
太宗会同初,将东猎,三克奏减辎重,疾趋北山取物,以备国用,无害农务。寻诏有司劝农桑,教纺绩。以乌古之地水草丰美,使瓯昆石烈居之,益以海勒水之善地为农田。三年。
如以谐里河、胪朐河近地,赐南院欧堇突吕、乙斯勃、北院温纳河剌三石烈人,以事耕种。八年,驻跸赤山,宴从臣,问军国要务。左右对曰:“军国之务,爱民为本。民富则兵足,兵足则国强。”上深然之。是年,诏征诸道兵,仍戒也有伤禾稼者以军法论。
应历间,云州进嘉禾,时谓重农所召。保宁七年,汉有宋兵,使来乞粮,诏赐栗二十万斛助之。非经费有余,其能若是?
圣宗乾亨五年诏曰:“五稼不登,开帑藏而代民税;螟蝗为灾,罢徭役以恤饥贫。”统和三年,帝尝过藁城,见乙室奥隗部下女人迪辇等黍过熟未获,遣人助刈。太师韩德让言,兵后逋民弃业,禾稼栖亩,募人获之,以半给获者。政事令室昉亦言,山西诸州给军兴,民力凋敝,田谷多躏于边兵,请复今年租。六年,霜旱,霜旱,灾民铠,诏三司,旧以税钱折粟,估价不实,其增以利民。又徙吉避寨居民三百户理直气壮檀、顺、蓟三州,择沃壤,给牛、种谷。十三年,诏诸道置义仓。
岁秋,社民随所获,户出粟诗仓,社司籍其目。岁俭,发以振民。十五年,诏免南京旧欠义仓粟,仍禁诸军官非时略牧妨农。
开泰元年,诏曰:“朕惟百姓徭般烦重,则多给工价;年谷不登,发仓以贷;田园芜废者,则给牛、种以助之。”太平初幸燕,燕民以年丰进土产珍异。上礼高年,惠鳏寡,赐酺连日。
九年,燕地饥,户部副使王嘉请造船,募习海漕者,移辽东粟饷燕,议者称道险不便而寝。
兴宗即位,遗使阅诸道禾稼。是年。通括户口,诏曰:“朕于早岁,习知稼穑。力办者广务耕耘,罕闻输纳;家食者全亏种植,多至流亡。宜通检括,普逐均平”。禁诸职官不得擅造酒糜谷;有婚祭者,有司给文字始听。
道宗初年,西北雨谷三十里,春州斗粟六钱。时西蕃多叛,上欲为守御计,命耶律唐古督耕稼以给西军。唐古率众田胪朐河侧,岁登上熟。移屯镇州,凡十四稔,积粟数十万斛,每斗不过数钱。以马人望前为南京度支判官,公私兼裕,检括户口,用法平恕,及迁中京度支使。视事半见,积粟十五万斛,擢左散骑常侍。辽之农谷至是为盛。而东京如咸、信、苏、复、辰、海、同、银、乌、遂、春、泰等五十余城内,沿边诸州,各有和籴仓,依祖宗法,出陈易新,许民自愿假贷,收息二分。所在无虚二三十万硕,虽累兵兴,未尝用乏。迨天庆间,金兵大入,尽为所有。会天祚播迁,耶律敌烈等逼立梁王雅里,令群牧人户运盐泺粟,人户侵耗,议籍其产以偿。雅里自定其直:粟一车一羊,三车一牛,五车一马,八车一驼。从者曰:“今一羊易粟二斗,尚不可得,此直太轻。”雅里早:“民有则我有。若今尽偿,众何以堪?”事虽无及,然使天未绝辽,斯言亦足以收人心矣。
夫赋税之制,自大祖任延徽,始制国用。太宗籍五京户以定赋税,户西之数无所于考。圣宗乾亨间,以上京“云为户”
訾具实饶,善避徭役,遗害贫民,遂勒各户,凡子钱到本,悉送归官,与民均差。统和中,耶律昭言,西北之众,每岁农时,一夫侦候,一夫治公田,二夫给糺官之役。当时沿边各置屯田戍兵,易田积谷以给军饷。故太平七年诏,诸屯田在官斛粟不得擅贷,在屯者力耕公田,不输税赋,此公田制也。余民应募,或治闲田,或治私田,则计亩出粟以赋公上。统和十五年,募民滦河旷地,十年始租,此在官闲田制也。又诏山前后未纳税户,并于密云,燕乐两县,占田置业入税,此私田制也。各部大臣从上征伐,俘掠人户,自置郛郭,为头下军州。凡市井之赋,各归头下,惟酒税赴纳上京,此分头下军州赋为二等也。
先是,辽东新附地不榷酤,而盐曲之禁亦弛。冯延休、韩绍勋相继商利,欲与燕地平山例如绳约,其民病之,遂起大延琳之乱。连年诏复其租,民始安靖。南京岁纳三司盐铁钱折绢,大同岁纳三司税钱折粟。开远军故事,民岁输税,斗粟折五钱,耶律抹只守郡,表请折六钱,亦皆利民善政也。...
征商之法,则自太祖置羊城于炭山北,起榷务以通诸道市易。太宗得燕,置南京,城北有市,百物山偫,命有司治其征;余四京及它州县货产懋迁之地,置亦如之。东平郡城中置看楼,分南、北市,禺中交易市北,午漏下交易市南。
雄州、高昌、渤海亦立互市,以通南宋西北诸部、高丽之货,故女直以金、帛、布、蜜、蜡诸药材,及铁离、靺鞨、于厥等部以蛤珠、青鼠、貂鼠、胶鱼之皮、牛羊驼马、毳罽等物,来易于辽者,道路繦属。圣宗统和初,燕京留守司言,民艰食,请弛居庸关税,以通山西籴易。又令有司谕诸行宫,布帛短狭不中尺度者,不鬻于市。明年,诏以南、北府市场人少,宜率当部车百乘赴集。开奇峰路以通易州贸易。二十三年,振武军及保州并置榷场。时北院大王耶律室鲁以俸羊多阙,部人贫乏,请以羸老之羊及皮毛易南中之绢,上下为便。至天祚之乱,赋敛既重,交易法坏,财日匮而民日困矣。
盐策之法,则自太祖以所得汉民数多,即八部中分古汉城别为一部治之。城在炭山南,有盐池之利,即后魏滑盐县也,八部皆取食之。及征幽、蓟还,次于鹤剌泺,命取盐给军。自后泺中盐益多,上下足用。会同初,太宗有大造于晋,晋献十六州地,而瀛、莫在焉,始得河间煮海之利,置榷盐院于香河县,于是燕、云迤北暂食沧盐。一时产盐之地如渤海、镇城、海阳、丰州、阳洛城、广济湖等处,五京计司各以其地领之。其煎取之制,岁出之额,不可得而详矣。
坑冶(冶炼的意思),则自太祖始并室韦,其地产铜、铁、金、银(遥想当时冶炼技术并不发达,利用较原始的开采方法开采量必不多,又当时辽流通铜钱币,所以金、银钱币当是达官贵人赏玩之物,存世量应更加稀少),其人善作铜铁器。又有曷术部者多铁,“曷术”,国语铁也。部置三冶:曰柳湿河,曰三黜古斯,曰手山。神册初,平渤海,得广州,本渤海铁利府,改曰铁利州,地亦多铁。东平县本汉襄平县故地,产铁矿,置采炼者三百户,随赋供纳。以诸坑冶多在国东,故东京置户部司,长春州置钱帛司。太祖征幽、蓟,师还,次山麓,得银、铁矿,命置冶。圣宗太平间,于潢河北阴山及辽河之源,各得金、银矿,兴冶采炼。自此以讫天祚,国家皆赖其利。
鼓铸之法,先代撒剌的(阿保机的父亲)为夷离堇,以土产多铜,始造钱币(先代就开始铸钱币)。太祖袭而用之,遂致富强,以开帝业。太宗置五冶太师(五冶当是金银铜铁铅吗?),以总四方钱铁。石敬瑭又献沿边所积钱,以备军实。景宗以旧钱不足于用,始铸乾亨新钱(确有乾亨钱币),钱用流布(1、流用散布2、王莽货币的一种,这里应当是流用散布的意思)。圣宗凿大安山,取刘守光所藏钱(刘守光北燕所铸有应天、应圣、永安系列、铁顺天、铁货布等),散诸五计司,兼铸太平钱(确有太平钱币),新旧互用。由是国家之钱,演迤域中。
所以统和出内藏钱(内藏什么钱?金银质钱?),赐南京诸军司。开泰中诏诸道,贫乏百姓,有典质男女,计备价日以十文,折尽还父母。每岁春秋,以官钱(官钱什么概念?是辽年号钱吗?)宴飨将士,钱不胜多,故东京所铸至清宁中始用。是时,诏禁诸路不得货(应是买卖的意思)铜铁(铁估计也是钱币材料,看来当有铁钱,证明当时开采和冶炼比较困难),以防私铸,又禁铜铁卖入回鹘,法益严矣。道宗之世,钱有四等:曰咸雍,曰大康,曰大安,曰寿隆(难道是笔误吗?),皆因改元易名(都因为改年号,看来改年号就铸钱,那么辽代每个年号都应该有年号钱)。其肉好、铢数亦无所考(看来当时辽钱就比较少见,估计是铸造的少,因为他们累朝都使用进贡的邻国货币发军饷及国需“累朝军国经费多所仰给”,自铸钱币是因为改元,看来铸造辽年号钱主要作用不是为了流通,流通的有邻国货币,完全是政治上的需要)。第诏杨遵勖征户部逋户旧钱,得四十余万繦,拜枢密直学士;刘伸为户部使,岁入羡余钱三十万繦,擢南院枢密使。其以灾沴,出钱以振贫乏及诸宫分边戍人户。是时,虽未有贯朽不可较之积,亦可谓富矣。至其末年,经费浩穰,鼓铸仍旧,国用不给。虽以海云佛寺千万之助,受而不拒,寻禁民钱不得出境(这是不是南方辽钱少的原因之一?)。天祚之世,更铸乾统、天庆二等新钱,而上下穷困,府库无余积。
始太祖为迭烈府夷离堇也,惩遥辇氏单弱,于是抚诸部,明赏罚,不妄征讨,因民之利而利之,群牧蕃息,上下给足。及即位,伐河东,下代北郡县,获牛、羊、驼、马十余万。枢密使耶律斜轸讨女直,复获马二十余万,分牧水草便地,数岁所增不胜算。当时括富人马不加多,赐大、小鹘军万余匹不加少,盖畜牧有法然也。咸雍五年,萧陶隗为马群太保,上书犹言群牧名存实亡,上下相欺,宜括实数以为定籍。厥后东丹国岁贡千匹,女直万匹,直不古等国万匹,阻卜及吾
独婉、惕德各二万匹,西夏、室韦各三百匹,越里笃、剖阿里、奥里米、蒲奴里、铁骊等诸部三百匹;仍禁朔州路羊马入宋,吐浑、党项马鬻于夏。以故群牧滋繁,数至百有余万,诸司牧官以次进阶。自太祖及兴宗垂二百年,群牧之盛如一日。
天祚初年,马犹有数万群,每群不下千匹。祖宗旧制,常选南征马数万疋,牧于雄、霸、清、沧间,以备燕、云缓急;复选数万,给四时游畋;馀则分地以牧。法至善也。至末年,累与金战,番汉战马损十六七,虽增价数倍,竟无所买,乃冒法买官马从军。诸群牧私卖日多,畋猎亦不足用,遂为金所败。弃众播迁,以讫于亡。松漠以北旧马,皆为大石林牙所有。
辽之食货其可见者如是耳。至于邻国岁币,诸属国岁贡土宜(邻国货币当指北宋、西夏等货币属于年底进贡所得当然也应该有东丹国),虽累朝军国经费多所仰给(邻国钱币作为流通币),然非本国所出,况名数已见《本纪》,兹不复载。
夫冀北宜马,海滨宜盐,无以议为。辽地半沙碛,三时多寒,春秋耕获及其时,黍稌高下因其地,盖不得与中土同矣。然而辽自初年,农谷充羡,振饥恤难,用不少靳,旁及邻国,沛然有馀,果何道而致其利欤?此无他,劝课得人,规措有法故也。世之论钱币者,恒患其重滞之难致,鼓铸之弗给也,于是楮币权宜之法兴焉。西北之通舟楫,比之东南,十才一二。辽之方盛,货泉流衍,国用以殷,给戍赏征,赐与亿万,未闻有所谓楮币也(未听说有纸币,楮币指纸币),又何道而致其便欤?此无他,旧储新铸,并听民用故也。孟子曰:“周于利者,凶年不能杀。”人力苟至,一夫犹足以胜时灾,况为国乎!以是知善谋国者,有道以制天时、地利之宜,无往而不遂其志。食莫大于谷,货莫大于钱,特志二者,以表辽初用事之臣,亦善裕其国者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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